焦希默特的灾难，印度政府难辞其咎
梵华说印度
焦希默特的灾难，印度政府难辞其咎
参见: >>> 卓什马斯在下沉，山上的印军危险了？
然而，“卓什马特”也并非当前官方的译法。知乎大神、中印边境问题资深专家“梦回糊涂”给我提供了最新的中国官方地图，在这张地图上，Joshimath被译作“焦希默特”，发音比此前地图更加精准、更加接近印度本地发言。看来，咱们的地图也在与时俱进，所以我今后也根据新地图统一称Joshimath为“焦希默特”。
最近几天，焦希默特地陷灾难事件继续在发酵。我先罗列一些我的观察：
01 . 根据1月12日（本周四）印媒的报道，当地因地基下沉而开裂的房屋已经达到了760间，比我上一篇文章记录的603间（1月9日新闻）又增加了不少。是否是不同媒体不同新闻来源导致的数字差异还不得而知。
02 . 此前文章我提到当地政府决定在未来6个月，每个月给每户因房屋受损而被迫离开的受灾居民家庭提供4000卢比的生活补贴，当时我觉得这笔钱有点少。果然，1月13日，印度北阿坎德邦政府决定向每户因房屋受损而被迫离开的受灾居民提供15万卢比（约1.27万人民币）的额外补贴，其中5万卢比为转移安置补偿，10万卢比为灾害援助。这才比较符合我印象中印度遇到灾害的时候，印度政府提供补偿或补贴的一般水准。不过，当地灾民对此很不满意，认为该金额远远不能弥补他们房屋的损失，因而举行了示威游行。
03 . 目前焦希默特地基下沉的灾害到底有多严重？未来的发展趋势到底如何？是大家都非常关心的问题。印度国家遥感中心（National Remote Sensing Centre，简称为NRSC）和印度空间研究组织（Indian Space Research Organization, 简称为ISRO，即印度国家航天机构）调用了印度Cartosat-2S卫星遥感数据进行了分析。相关报告也被分享在了ISRO的网站上，但是却又“神秘地”被撤回。幸好印度媒体眼尖，及时下载了报告，使得我们能够看到印度官方的权威数据。
遥感地图显示2022年4月至11月焦希默特发生滑坡的区域 | 图源：NRSC
通过对比2022年4月和11月的焦希默特卫星遥感地图，NRSC分析出上图亮黄线区域内出现了较大范围的沉降，尤其是焦希默特所在山坡的中高处，沉降越来越明显，最大幅度达到8.9厘米。这幅图可以明显地看出焦希默特所在山坡的高处有发生特大滑坡的趋势！
遥感地图显示2022年12月27日至2023年1月8日焦希默特发生滑坡的区域 | 图源：NRSC
进一步对比2022年12月27日至2023年1月8日焦希默特卫星遥感地图，可以明显看出来4-11月滑坡区域的中下部区域在元旦前后的短短的一个多星期中发生了5.4厘米的位移/沉降，说明该地区发生山体滑坡的趋势在加快，风险在不断提高。
焦希默特谷歌3D地图 | 制图：梵华
遥感地图显示焦希默特发生滑坡的区域 | 图源：NRSC
通过印度遥感卫星图，NRSC圈出了焦希默特小镇发生沉降的区域。对比谷歌3D卫星地形图，可以明显地看出发生沉降的区域正是焦希默特最为核心和繁华的地段，其中还包括印度军队的一座直升机停机坪，焦希默特无疑面临着特大山体滑坡的地质灾难威胁。更令人细思极恐的是，这个滑坡似乎正在加速进行，已经进入了倒计时的最后关头，留给焦希默特的时间可能已经不多了。
然而，我感觉印度北阿坎德邦地方政府似乎还有侥幸心理，优柔寡断依然没有下定决心加快将该地区的全部人员的转移安置工作，目前还在等待专家组来焦希默特对灾害进行调研。而印度中央政府对焦希默特的灾难似乎也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反应十分迟缓，对潜在的危机和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认识不足。印度政府的这种官僚主义和应对重大灾害的消极怠慢态度由来已久，焦希默特恐难逃厄运。
其实，焦希默特今日的危机并非突发性地质灾害，印度的专家在很多年前就多次提出警告，然而印度政府一意孤行，置若罔闻，视而不见，最终才积小患而成大难。
早在2010年，北阿坎德邦灾害管理委员会执行主任Piyoosh Rautela和北阿坎德邦宇航应用中心主任MPS Bisht就发出警告，由于印度国家火电公司（National Thermal Power Corporation，简称为NTPC）在焦希默特的Tapovan-Vishnugad水电站项目的引水隧道工程在2009年12月24日使用隧道掘进机（TBM）施工中打穿了焦希默特所在山体的含水层（具体位置在奥利下方约1公里处），导致每日产生了6万~7万吨的排水，持续了近一个月都未能完全排尽含水层中的水，这将不可避免地导致当地居民在枯水期发生饮用水危机，而且在未来将导致当地的山体滑坡，引发灾难级别的后果。两位专家的相关报告被发表在2010年5月25日《当今科学》第98-10期（Current Science，Vol.98-No.10，Page 1271）。
最新《当今科学》期刊封面和2010年5月第98-10期Piyoosh Rautela和MPS Bisht关于焦希默特的预警文章 | 制图：梵华
焦希默特的Tapovan-Vishnugad水电站项目的大规模施工导致当地经常发生较大规模的山体滑坡。根据印度科学和工业研究委员会（Council of Scientific and Industrial Research， 简称为CSIR，印度总理为该委员会主席）首席科学家Kanungo的研究，焦希默特在2009年至2012年之间记录了128次山体滑坡，相关研究结果发表在2014年的国际刊物《滑坡》（Landslides）上。Kanungo在2018年的《今日科学》上也发表文章报告了2017年5月19日距离焦希默特8公里处Vishunuprayag处发生的大规模山体滑坡，
谷歌3D地图显示Topavan水电项目在焦希默特位置示意图 | 制图：梵华
CSIR首席科学家Kanungo指出“正确地调研和观察一个地区【的地质结构】至关重要。只有这样才能设计出工程方案或措施从而防止该地区出现进一步的沉降。（It is essential to properly investigate and observe the area. And only after that engineering solutions or measures can be designed to check further subsidence）。然而，Kanungo担心印度的许多开发机构，例如国家公路委员会（National Highways Authority of India， 简称为NHAI）和国家火电集团（NTPC）并不真正明白地形、山坡或者其他导致滑坡的因素。
2020年7月至2022年3月印度遥感学院（Indian Institute of Remote Sensing）对焦希默特进行了两年的观测研究，发现焦希默特及其附近地区正在以每年6.5厘米的速度进行沉降。
2021年，印度理工大学（IIT）Ropar研究团队已经预判焦希默特在不远的将来会发生8.5厘米至10厘米的沉降。
上述这么多印度科学家和专业人士在长达十多年的时间中多次对焦希默特的滑坡灾难进行了观测和研究，并发出滑坡预警，然而这一切都被印度政府的官僚主义所忽视，根本没有引起印度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足够重视。即便是近几年焦希默特已经发生了多次大型滑坡，但由于滑坡位于小镇之外，并未波及小镇主体，当地政府显然也是得过且过，并未有居安思危之心。
2022年12月26日，焦希默特当地村民抗议NTPC水电项目 | 印度教徒报
焦希默特当地村民房屋出现严重倾斜与开裂 | 图源：CNN/Suraj Kaparuwan
在过去的一年中，焦希默特的滑坡已经导致了当地一些居民和村民的房屋受到了影响而开裂，而这种现象在北阿坎德邦很多水电项目工地都有出现。因此，2022年8月，北阿坎德邦包括焦希默特在内的多个地区举行了接力示威游行，要求政府停止水电工程并补偿受损居民。2022年12月底，焦希默特的沉降愈发严重，当地民众再次向当地政府市委要求停止当地水电工程，赔偿损失。可以想象，若不是本次焦希默特的灾害影响实在是太大，当地的灾情和民众的呐喊肯定还是像以前一样被当地政府继续掩盖和忽视下去，直到纸再也包不住火。到那时候，印度政府各个部门又会互相踢皮球，扯皮扯上很多年，最终不了了之。现在，灾情还在进行时，我就已经看到焦希默特水电站的施工方NTPC信誓旦旦地说“水电站引水隧道与焦希默特的地基沉降绝对没有关系”，印度有的官员也把该灾难同全球气候变暖扯上了关系，都想撇清自己的责任，全然不顾上万焦希默特的居民在松软的地面上瑟瑟发抖，担心随时会被大滑坡带入黑暗的深渊。
北阿坎德邦Bhagirathi和Alaknanda盆地水电项目示意图 | 图源：CircleOfBlue，制图：梵华
北阿坎德邦的Bhagirathi和Alaknanda盆地是印度水电项目密集规划和建设的区域。该地区位于地质活动剧烈的喜马拉雅山南麓，再加上每年季风季节在该地区形成的迎风坡巨量降水，不仅当地的水电项目面临着巨大的风险，也增加了对当地村民的威胁。2013年6月16日和17日，该地区遭遇特大暴雨袭击，不少山体发生滑坡，形成的洪水冲走了至少6个村庄，淹没了数十个村庄，摧毁了超过1000公里的公路，官方统计死亡人数超过6000人，非官方统计死亡人数超过3万人。该洪水也严重地损坏了至少10座正在运行或正在修建中的大型水电站，19座小于25MW的小水电被完全摧毁。
洪水前的Vishnuprayag水电站 | 图源：circleofblue.org
洪水中的Vishnuprayag水电站 | 图源：circleofblue.org
洪水后的Vishnuprayag水电站，蓄水库中堆满了上游冲下来的碎石和淤泥，此后用了整整5个月时间才清理完毕 | 图源：circleofblue.org
洪水甚至影响到远在下游装机容量为330MW的Alaknanda水电站，淤泥塞满了即将正式并网发电的水电涡轮机，导致重大财产损失| 图源：circleofblue.org
2021年2月7日，焦希默特Dhauliganga河上游被泥石流冲毁的Rishiganga水电站项目工地 | 图源：Prashanth Vishwanathan/彭博社
以上只是一些比较典型的案例，实际上恶劣频发的自然灾害经常给当地水电项目造成严重损失，在该地区大规模开发水电项目，风险很高，投入与回报并不匹配，而印度政府不顾专家学者的一再警告，选择在人口稠密的焦希默特建设大型水电工程，并在焦希默特所在山体的下方开凿大型引水隧道，则更像是拍脑袋的盲目决策，一意孤行的代价恐怕将赔上焦希默特这个重要的战略枢纽之地，对中印争议边境中段的局势产生微妙的影响。
从“梦回糊涂”制作的这张地图可以看出焦希默特的战略重要性 | 图源：梦回糊涂
焦希默特的后续，我会进一步保持关注。
梵华
2023年1月16日星期一